将军白(2 / 2)

件要事,交给你了。”臧复如在梦中,反复确认口令,直到使者不耐烦才答应。那时他为了某种满足,抛开良心,现在却被良心折磨。“将军白,请听我说,我旁边这人大概是楚人,我见他蓄了好长发,好须髭。但我没有,所以我不是楚人!我誓言,我不是!”“我也不是!我的头发胡须,都是到这里才长起来的呀!但是,将军白,我旁边这人说话文气,还不认识北谷,他才是真正的楚人吧!”走到海狱,又是寻常争吵。臧复靠在石台上,等声音没去,才到槛边,帮他们收一收乱伸的腿脚——睡觉撞铁槛,疼痛非常——收完以后,臧复守在狱前,继续看月亮。其实,他倒希望狱中有一二楚人:他愿意去看被主君深爱的子民,看到了,或许也能看出那位神王殿下的影子。人的鼾声里,臧复睡着了。末伏的月笼罩他,很温暖,有人靠近,拨开他的长鬈发,打量他的脸。这人身后有浪,浪里有尸体,似乎是对岸候官和尉兵的尸体。一个浪过,尸体没了,再一个浪,正红夺蓝,像是大口,正要吃掉燕国一角。臧复彻底吓醒,与披风下的男子面对面。“啊呀。”他惊讶。

睡前几番设想,臧复以为自己终于幻觉出了楚殿下的模样:风行海川,停在这人发间,长发与斗篷猎猎地扬,露出面目,男子形色之美,让目视者黯然。“谁。”这人先发问。臧复仿佛受审:“广阳臧复。”他突然想到,这人侵岛,或许是贼。臧复跃起,被按回地上。“臧?你是王族?”“我,我,”那人没用力,臧复却受压,抬不起头,“我算是。”似乎有冷笑声。臧复受过许多人的笑,今夜却不希望受眼前人的笑,他没见过如此动人的脸,见到了,就自作主,认为它应属于传闻中的、高尚温柔的神王。神王怎么这样笑?像世上最恶的人。“里面都是楚人?”这人去看海狱。臧复勉强斥人:“都是楚人又怎样?不要妄动!”又被笑。“尽是不实的事。”这人沿铁槛走,扫视囚人,最后看臧复——臧复现在确定这人是恶了。他用鱼叉去刺,连斗篷都没挨到,就跄到一边。他明明有力气,在这人面前却成了拙陋的表现。他再刺,被人击中后脑,被迫跪在这人脚边。一绺发落在他脸上。“我说了实话,你却攻击我,你这好坏不分的小子,嗯?”臧复咬着头发,被踩脸,被当成孺子玩笑,全身战栗,停不下来:“不实的人是你。海狱里的就是楚人。”“是楚人吗?”“是。”臧复忽然挣起,钳制他的脚,让他踩。“你很有性格。”人抽脚,臧复宽松了,以为自己已经殉职。他大口喘气,吃了头发又哕出。“不错,最好由你们集合楚人,省得我累。”人声远去,“你想找真正的楚人,就拿着这绺头发去找吧。”臧复从热汗中醒来。美而残酷的梦结束了,但他不能骗自己,这实在不是梦,他的后脑受伤,脸有阵痛,白发在手里。臧复大叫。海狱里的人惊醒:“怎么,放人了吗?”臧复流汗,以白发示众。他们全无反应,只是互相打听,有没有人被释,问到最后,又齐声:“将军白,请放了我们,我们不是楚人呀!”臧复捂着耳朵,觉得不得了,必须要上报。他在月下跑,为又一次辜负臧夫人而落泪。到海口处,他看到船,以为是那位神秘的施暴者所乘。他几乎扎进船里,与候官撞在一起。“你!”臧复大吼。“欸!”候官也大吼,他被这腼腆的青年吓到。两人都有要紧事。候官抢先说:“快,将军白,快告诉我,易楚人的钱,还剩多少?使者在对岸等!”臧复冷静下来,现出平时的样子:“还,还剩九万圜。”“只有九万圜!”候官在跳,在叫,“别的值钱物呢?”“还有铅币和白银……怎么了?”臧复小心地问。海狱里的人也伸头。“西平道来人,声称捕到了真正的楚人,还是贵族哪,”候官夸张使者的话,“那人走跛一条腿,匍匐进殿,献上楚童子的发带,开口就要四十万圜!好在我君燕王于西平道驻兵,上人也遣使,不日就有回音,现在就看我——坏了,将军白,过去一万圜,一万圜,钱全让不实者换走,如今我怎么办呢?”臧复愕然。陪候官想一会儿筹钱的方法,臧复问:“海狱里的人呢?”“什么?”“有了真正的楚人,还需要他们吗?”候官拉他到一边,用下巴指海。臧复吓着。白发别在衣袖里,搔他。勇气让臧复对候官说:“我想和使者回一趟广阳郡。”候官以为他要去举报自己,忙追着他摇头,但臧复已经下定决心。他安置鱼叉,整理行装,在狱前来回。候官和囚人都喊他“将军白”,他赤红着脸,假装听不见,忽然凑近铁槛:“我去分辨真假。如果是假,你们都有命活。”渡海时,正是月亮下沉、臧复看日出的时候。社恐小臧(o≈039;w≈039;o),重要剧情人物。